（六）困兽
三个人坐上了迈巴赫，冯涛开车往山林子里走，提前通知了替他们看山守林的猎户大拐子，大拐子早就在自己的小木屋外站着等几位贵客的到来。 猎枪都是从万宅里背来的，大拐子为表示殷勤又挨个儿上去擦了枪杆，说自己烧了水，给各位爷背着水壶。万轻舟摆手说哪有那么多事，走走走你前面带路，还有你那条大狼狗也带上。 已是三月末，山林里的积雪厚冰已经开化，本就没那么坚固的冰层已经松动，泛着清凌凌冷意的同时，又遮掩不住四处皆是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样子， “今年春天真是暖和，化冻这么早。” “可不是，今年冬天不冷，雪都不实。”大拐子背着狩猎的猎袋，介绍说，这一冬野意儿这时候就属这时候最鲜灵，没有秋天的膘厚油肥，吃起来那么腻。 其实说是野意儿也带有几分讽刺的吊诡，大拐子人糙心细，知道万爷是想喊人来时不时图个乐，又不是真指望打猎糊口果腹。可趁兴而来扫兴而归就是他的不对了，因此他会偷偷买些现成的兔苗，松鸡苗，或是养殖的梅花鹿往林子里放。不过是玩嘛，大家满载而归宾主尽欢多好。万轻舟知道他的讨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万轻舟兴致颇高，带好手套指指董北山和傅煜然，说这一趟你俩好好表现，别一天到晚的在城里待着做老板，就忘了怎么摸枪打猎。 董北山提上枪说哪儿能呢，老师手把手教的吃饭的家伙呢。 四个人爬了半个山头，看见了只松鸡在树上蹲着， 傅煜然拿望远镜望风，董北山提枪上肩，一声枪响，俩人配合的极好，拿了开门红。 “北山拿枪就是稳啊。”万轻舟夸着 。 万轻舟当年是军队里的神枪狙击手，是拿出看家的私藏本领教授过董北山和傅煜然的，尤其是拿枪手稳这一步，可是让他们酷暑蝉鸣下，光着膀子，枪杆下吊块五斤重的铁饼，枪杆要纹丝不动练出来的。 “老师教的好。”董北山捧场。又换了傅煜然展示，傅煜然的匍匐射击姿势更是不错，几个人屏住呼吸，顷刻之间，就干掉了一只在溪边警惕喝水的野山羊。 “大拐子，你把猎袋给我俩学生，你去给我们凿开冰捞点冷泉鱼，我们回去炖着吃，不用跟着我们了，我们牵着你那狗自己往山里走走，认识路，放心吧。”万轻舟发话说。 大拐子看着师徒三人每个人都背着枪走进了东北的深山密林中，有道是三人不进庙，可这三个人，手里都拿着猎枪，哪怕是谁的心思错一点，枪口转一转，就又是另说了。 “唉，北山，你知道我小时候可喜欢林子了，我家里穷，只能打猎打点啥就吃点啥，后来现在好了，有了你俩照顾我和你师母，也不能忘了本，我就喜欢没事往林子里钻。”万轻舟在前面走，说话间猎了一只山兔，又吹了口哨让狼狗把死兔叼来。 “人吧...要是...忘了自己从哪里出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万轻舟没把话说完，又瞄上了一只飞雁，枪响雁落，尘埃落定，“就像这大雁似的，以为自己往天上飞呢，谁知道呢是吧。” 聪明人不用教，一点就透。董北山知道自己擅自离开北京去往香港不清不楚待了一个月的消息还是走漏了风声，传到万轻舟这里，万轻舟的敲打他是得记着。 干这一行，每一步都是背着枪走千尺高的钢索，他是为了你莽撞沉不住气了。 可万轻舟也没再多说什么，点到为止，完全投入了打猎之中，甚至还有闲心捡了几颗野菌子回去，与来接他们的人汇合。 万轻舟一行人直到太阳升了正空， 日头高高的才回来。你站在回廊下远远看见车子驶过来，猜想猎物在哪儿，董北山就下了车。他手里没枪，身上也不见血，很干净。其他人围在迈巴赫旁卸一些野鸡野兔，准备往厨房送，还活着的东西就在笼里养两天，有人专门伺候。 你探头往车上瞧，董北山正好用身体挡住你看过去的眼，用他温暖干燥的手拨了一下你额前碎发，顺便盖住你的视线：“血的呼啦的，有啥好看的，去给我倒杯温水。” 他打量你，看你裹着他的黑色貂绒大衣，里面只有一件单薄裙子。虽然够长，下摆却还露着赤裸的脚踝。董北山皱眉轻轻拍了你一下：“又不穿袜子，羊毛袜子给你摆在床上了也不穿。冻得身上不疼？” 李缦看你挨训，偏要凑过来插科打诨，一面推他一面扯扯傅煜然说，大哥，你俩去收拾松鸡吧，我怕他们弄不好，你俩给我和小妤做个那种好的鸡毛毽儿踢，去嘛去嘛，好不容易逮了松鸡。 万轻舟也凑了这个趣儿说，去吧去吧，看缦缦喜欢弄一个，大老爷们都露一手，我给你们炖鱼，这冷水里抓的鱼可是一点腥味没有。 做得了饭，李缦想要的松鸡鸡毛毽子也到了手，三个老爷们儿在厨房里忙活出了一个炖鱼糊锅饼，竹荪炖松鸡，还有炒菌子，干煸兔rou，剩下的菜都是厨子做的。 中午依旧按照早上那样座次，你挨着李缦，有李缦带着你，给你指点什么菜色好吃。一家人吃饭讲规矩但没有那些俗套，大抵是喝了点酒，万轻舟动了筷子，你们也就各自吃了。 松鸡又叫飞龙，rou质极鲜嫩，又加了竹荪在里面，更是把一锅汤不知道提到了几个层次，你小品了一口，鲜得能把眉毛掉下来。董北山拿锅饼卷了剃了刺的鱼rou，放在小碟里，由李缦搭个桥儿递给你。 傅煜然看了李缦一眼，李缦稍微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吃鱼，只是吃了点傅煜然剥的虾rou。 李缦拿眼睛看着傅煜然和董北山给她扎的鸡毛毽子，和小孩似的，心里全是想着玩，早上就吃了不少，中午吃了几口rou菜也就饱了。 吃了饭，还没等消停多会儿，洗了手的李缦就拉着你去花厅外面踢毽子玩，李缦穿了红色的玛丽珍鞋，浅浅的两厘米根儿，正好方便活动。 俩个女孩如春日彩蝶一般，在从整块落地玻璃透进充沛阳光的花厅里踢着松鸡羽毛做的鸡毛毽儿，上下翻动，真是一年春景今在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