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风
有了董北山事先的牵线搭桥，金颂的北京之行当然是顺风顺水，不仅和魏彬把酒言欢，甚至连作陪的姚令春都格外给了好脸色。 临走之前，姚令春交待说他有事来不了哈尔滨，因此备了两份礼给李缦和你，高僧开光过的极品海螺珠穿成的手串，可遇不可得的珍宝。 这两串近乎火烈鸟粉的海螺珠是绝对的稀世珍宝，价格与顶级粉钻可以比肩，只是姚令春到底是把来历隐去没讲。当着金颂的面自然是不会提起邓斐摇着扇子让他把手串转送，又说出珍宝配佳人的话来。 那时姚令春还没明白透，邓斐又点了一句：沉鱼落雁，君子好逑。 姚令春当下就白了兄弟一眼：“南斯拉夫的大美女你还睡不够，这么个小丫头你也贪。” 邓斐当着人给自己找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贼只惦记，不偷。”又补充道：“在人家心里留个影儿也不行啊？万一呢？” 邓斐自己心黑，便看谁都不清白，他自觉男欢女爱，聚散匆匆，是不信什么天长地久海誓山盟的。若真有一生一世的姻缘，当初青萝是怎么从终南到了东北，又从东北嫁到了北京的？ 姚令春摇摇头，心想邓斐真是浪得没边儿了，胃口怎么也填不满就算了，还盯上董北山的女眷，将来有他的软钉子吃。又想起青萝的评价：色中饿鬼。就忍不住拿起茶杯挡了一下自己的笑。 邓斐送礼向来面面俱到，这海螺珠串肯定少不了青萝的份儿。 等送走邓斐，姚令春去二楼的幼儿房找到了青萝和他们的宝贝女儿果果，当然还有那串邓斐送来的礼物。 只是此刻的海螺珠串已经被拆散，完全成了俩母女间用来游戏的玩具珠子，青萝随意把几个珠子放在一盏倒盖瓷碗底下，旁边还有两个空碗，在女儿面前玩起了左右轮换的帽子戏法，然后让女儿猜哪个碗底下有珠子，果果猜对了给珠子，要是猜不对就得拿等量的旺仔小馒头来换。 姚果果此刻明显占了下风，本来赌本就不多，只有最小包的一包旺仔小馒头，如今被青萝又哄又骗也就剩了四五个。 有一局开盘，青萝笑眯眯的打开瓷碗，不出意料的空无一物，“咦，怎么没有啦，没有啦就得给我小馒头咯。”姚果果本来就皱着眉头，当下可谓输的血本无归，原来吐着的口水泡泡的小嘴立马咧了下来，一声哭泣箭在弦上。还是姚令春眼疾手快，一把把女儿抱起来，又塞了两个小馒头进嘴里，这才把一场啼哭防患于未然。 青萝耸耸肩，捏着女儿的小手说，“小赖皮，找爸爸撑腰的小赖皮。”果果装没听见，咂摸着来之不易的零食的滋味。 “那么好的东西，你当玻璃珠子是吧。”姚令春笑。 青萝也不肯让人，“那也得看，是好人送来的好东西，还是坏人送来的好东西。” 姚令春看惯了青萝和邓斐的不对付，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青萝和女儿晒着太阳玩闹，脸颊侧缘的细细绒毛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笑眼弯弯，心像被小野猫挠了下般起了痒意，凑到青萝耳边问，“那你呢，你算什么呢，嗯？” 青萝也凑过去回答他，软舌若有似无的擦过姚令春的耳廓，呵气如兰扑在姚令春的侧脸和心扉，说：“我啊，我算专门送给姚先生的小东西。” “芳妈，带着小姐去吃点东西，然后哄着她去花园看看花。”姚令春当即把育儿嫂叫了进来，手牵手把女儿交出去，关上门可到了少儿不宜的时间了。 这一面，金颂千恩万谢从姚令春手里接过礼物，腰板又挺直了几分，明白了连七宝这头也把你和李缦看作一样的人。不同的家世，却是一样的待遇。董北山对你的宠爱让你任凭东三省的江面下风浪翻涌，都能无忧无惧稳坐钓鱼台。 金颂赶在腊月二十八回了哈尔滨过年，董北山当然看你的面子做主摆了一桌家宴给他接风，金明瑛也跟着放寒假回来，还记得给你带了满满三匣子各色点心，权当做小侄女的心意。 腊月二十九的时候，董北山忙着要准备过年拜访恩师的年节礼物，早上起来开了门，瞧着跟你已经混熟了的小明珊蹭进屋，围在你身边撒娇，让小姨帮忙扎头发。 你用一根素银钗，钗上只点缀了一个大溪地珍珠挽起了长发，身上穿着亚麻衣裙又披了山羊绒的披肩，拿着水牛角的梳子帮小明珊梳长发，耐心的问她想要编什么发式。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elsa公主绝对是最完美的，小明珊指着睡衣上的卡通公主用力点点，你动了动脑筋，突然想起来什么，嘱咐王妈去主卧你的梳妆屋拿起一条米粒珍珠做的项链。 你用了点小巧思，把珍珠项链编进发丝里，更显得小明珊像一位诞生于晶莹冰雪世界的高贵公主，你低着头仔细帮小明珊整理碎发，看到这一幕的金颂及时敲着边鼓说，“哎呀，珊珊，你长得和你小姨小时候真的是一模一样。” 小明珊对爸爸的话一头雾水，但金颂话里的钩子毫无疑问把董北山钓上钩来，董北山给你端来温热入口的金银花茶，问，“是吗？” “那肯定是啊，董先生你看看，是不是一模一样。”金颂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张你小时候的照片就来献宝，董北山接过照片一看，照片里那个眼若星眸，嘴角带笑的四五岁小女孩，真的和面前的金明珊几乎一模一样。 董北山看看照片，看看金明珊，又看看你，笑了。 你也凑过去看，还顾不上暗叹金颂把这张照片在身上揣了多久，就听见董北山说，“真好看，小妤也给我生个那么漂亮的闺女吧。”说这句话的时候董北山的手握着你的手，给你温暖和安心。 这是在场所有人第一次那么清晰的知道这个人尽皆知的秘密，你羞涩点头，小声说了句好。 董北山预备着要出门，随手把金颂递的那张照片收进了钱包里。 金颂的一番cao作下来，董北山看待金家两个女儿格外多了几分亲厚。你现在不便出门，董北山叫了几个奢侈品牌的店员为你上门服务，订几件新衣服过年穿。又加上明瑛和明珊也在，干脆两个女孩也一人四件裙子两件外套。 陈姝过意不去，更是为了一件毛呢编织的连衣裙近乎二十万的价格而咋舌。 “穿吧，小瑛在北京上学，也有场合穿。”董北山一声令下，Chanel 的裁缝为金明瑛量体记录下尺寸，去修改成体连衣裙的数据。不过董北山最关心的还是这些衣服最小都能有几岁的小女孩穿，得到店员说他们有新生儿系列的回答，又让人有空送个图册来看看。 开心的金明珊只以为是多了几件漂亮的公主纱裙和毛毛斗篷，美美坐在mama怀里喝果汁，已经懂事的金明瑛则主动对你说，“小姨，我要一件就行了...我不要那么多。” “就当是小姨父给你买的，你和你meimei一人六件。”董北山主动认下了小姨父的身份，甚至还拿了两个双肩包，一款黑白色，一款海军蓝，说，“要再买个书包不，再拿个书包吧，上高中了换着背。” 人说爱屋及乌，可董北山却是实实在在的把你的亲人也当作了你的一部分，你不用吹枕头风，不用开口撒娇，他会当好那颗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供你和其他人惬意乘凉。 大年三十就是要去万轻舟那儿拜年的日子，因了孩子还小，李缦总算有了理由推脱不去，前天晚上，傅煜然把一切都打点好，也告诉了司机几点上门。 “诶，干嘛呢？”李缦在主卧左等右等，看了监控器才发现自己老公在婴儿房，她缓步去婴儿房，看到傅煜然扶着摇篮床的边儿，静静的看着并排躺着的一对子女。 轮班的两个保姆看到这一幕，小声叫了太太，便退了出去。 “真是一天一个样儿。”傅煜然也压低了声音说。 “是啊，一开始两个都长得和小耗子似的。”李缦环抱着肩，打趣自己的一双儿女。 傅煜然笑了笑，拉着李缦的手和他一起看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睡颜，心里有为人父母的欣慰满足。李缦趴在了老公的背上说，“咋啊，要离开两天预备今天多看看补回来是吧？” “我明天当天就回来。”傅煜然这样说，李缦有些意外以往要是轮到双数年份，傅煜然和董北山都是要在万轻舟那儿过了大年初一才回来的。 “我和大哥说了，以后我俩拜年都快去快回，早上早早去，吃了晚饭略微一坐就赶回来，年还是得回家和家里人过。”傅煜然的一段话让李缦又吃了一粒放心药。 在青山坞，万轻舟也做出宽宏小辈儿的样子，接了傅煜然和董北山磕头行的礼，便主动说今年你们都回家过年，我们在这儿也挺热闹的。涂云淑问了几句李缦的身体孩子的状况之类的闲话。 董北山不仅人到了，礼也到了，甚至还给万钒的女儿万昭翊准备了十枚纯金镶和田玉的金币做压岁钱，万昭翊矜持的双手接过，说了声谢谢姑父，彼此都客套体面。 入席的时候，万钒总想找个机会插嘴，说说自己璞星改造的事，再问问内蒙矿场能不能有句准话。只是他一没找着开口的时机，二瞅着万轻舟的脸色不敢贸贸然张嘴，也就放下这份心思， 规规矩矩吃饭，心里念想着毕竟是一家人，何况万轻舟已经打过招呼，放到年后开春再提也不迟。 席间，董北山给万昭翊夹了一筷子鹿筋烧海参，虽然万昭翊不喜欢海参的口感，还是礼貌如大家闺秀般接过，说了声谢谢大姑父，默默吃掉。 晌午饭吃过，董北山和傅煜然喝了一道茶便准备走了，三个小时开车过来，又三个小时开车走。傅煜然上了车后座刚坐稳就开了视频想看看李缦和孩子，董北山也凑过去打了几声招呼，随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锦盒，打开便是一对翡翠做的孩童手掌大小五厘米高的小玉象，不仅玉象的象牙是真象牙，还用纯金红宝石作成璎珞装饰象背。 “给俩孩子的，吉祥如意。”董北山说。 “我和缦缦说，有了俩孩子，咱们就得多占大哥的便宜，大哥以后得每年都备两份礼啊。”傅煜然这样说着，镜头那边的李缦把孩子抱到怀里，挨个捏起他们的小手作揖，感谢董伯伯的压岁礼物。 “那大哥和小妤不得加加油，总不能老让我们沾光吧。”李缦笑。 董北山也笑而不语，不是他把傅煜然和李缦当外人，只是他坚信婴孩小气的老话，没过头三个月不能往外张扬。 到了哈尔滨市区，刚子就开着董北山的劳斯莱斯在路边等，董北山下车之前又说了，“回去吧和缦缦孩子过个好年。” 家里都知道董北山晚上要回来吃饭，因此菜色上没有丝毫简慢。今年董北山发了话让大家都各自过年，不必往一处聚，所以来群力的拜年的人虽多，留下吃饭的却没有几人，而众人见了金颂跟在董北山身边，也就明白了你和金家的地位牢固，占尽春风。 你本也想帮着和面调馅包饺子，但陈姝和金颂不肯让你劳累，让你去主卧晒着太阳静养，等着吃水饺就行。你不想被当作一碰就化的雪娃娃，执意要帮忙，还是陈姝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说让你先去休息，等包饺子的时候喊你。 只是想小眠片刻，谁知你竟睡了大半个下午，自从知道怀孕，你总是容易困乏，也问过医生和产育了两女的陈姝，但他们都宽慰你告诉你这只是正常情况。你乘坐电梯下楼， 一楼里的陈姝和金颂已经指挥着家里的两个阿姨把年夜饭忙得快至收尾。但陈姝怕你失落，仍旧留了二十个饺子皮来等你完工。 你掂着红边饺子皮爱不释手，揪了剩的一点面堆在小金珊的鼻头上，俨然一个小红鼻子。陈姝说，“这是用红曲米染了色，你包这些给董先生吃，新的一年鸿运当头。” 快到七点半的时候，董北山回来了，伴随他回来的还有一包二十几串糖葫芦。 “你爱吃的，扁山楂掺豆沙的，还是青年广场那家，他说他得过了年初六才再来，我就都买了给你吃。”董北山这样说，你顾不得金颂盛开到快要滴出蜜来的笑容，也顾不得jiejie一连串附和的话，急忙上去牵他微凉的手，原来他还记得，你们一起看过的花灯，一起说的许诺。 桩桩件件，他没有辜负你，你也要一心一意和他走下去。 这年过得和和美美吉祥如意，到了初五自黑龙江有位客人来，董北山才皱了眉头。来的人是黑龙江烟草局的一把手周通翼，疏忽招待那肯定是说不过去的，只是你才抱着鸡蛋糕趴在他的大腿上，拿手机找片子，两个人预备着要看一部老电影。 董北山借口说要替你拿些蜜饯便上楼去了，到了一楼客客气气的问金颂愿不愿意去一趟，上半夜招待一下周局，下半夜他会叫来冯涛顶上。金颂哪有不愿意的，他正是求也求不来的想替董北山做事呢。 董北山让刚子开车他的劳斯莱斯送金颂出门。先去华碧吃了顿飨宴，又挑了几个美人在侧陪着卡拉OK，但周通翼觉得无趣，便想去璞星玩玩。金颂自然附和，说今天是正月初五，迎财神的日子是得去玩玩。 正因了是正月初五，璞星的总经理万钒自然是亲力亲为组织了迎神祈福的仪式。去停车场抽烟的时候，万钒看见了董北山的劳斯莱斯，又看见了下车的刚子，还以为是董北山来这儿招待贵客，赶紧上前几步，叫了声大哥来了，也不和我提前说啊。 等走到跟前，看见了车上下来的金颂和客人，万钒才愣了，金颂及时接了话，没驳了两个人的面子，“万公子，董先生让我来招待贵客，这位是周通翼周先生，周先生这位是万公子。” 几个人寒暄握手，万钒提前走几步说，我让他们给开个雅间布置布置，再让人预备好茶好酒，今天周局务必尽兴。但在人看不见的地方，脸上已经挂了不悦的神色，心里暗骂，“什么档次的东西，偷灯油的老鼠爬上了高台，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佛爷了。” 万钒给荷官打了招呼，玩21梭哈的时候多多关照金颂，想让他输个精光丢人现眼，没想到人若得时利运即通，连在赌场上也顺风顺水。 金颂连赢了几把，周通翼不赢不输基本保仓，金颂当然明白自己是来陪玩的不能抢了客人的风采，便偷偷给冯涛发了消息报信，面上略作惋惜地说自己妻管严要奉旨回家了，这些筹码就当自己的赎身钱留给周通翼。周通翼觉得金颂会来事儿，全然笑纳，也吃了会儿茶果跟替班的冯涛聊起来。 万钒借口送金颂出门，自然是攒了一肚子奚落的话准备好好招待不请自来的金颂。 “咋的，几天没见干上叠马仔了，要不来我这儿常干？你那么会来事，我也不可能亏待你。” “哎呦呦那可要多谢万公子看得起我， 只是我今天也是因为过年董先生在家抽不开身，才叫我这个闲人出来顶顶。”金颂不卑不亢的答，话语简单却给出了两个关键信息：一、他和董北山一起过了年；二、董北山正在家陪着他如花似玉的meimei。 金颂略微抱拳，笑嘻嘻地道别。董北山的贴身保镖刚子拉开车门，两人扬长而去，只留下万钒在冰天雪地里吹了一脸车尾气，一肚子火撑得无处撒。 在璞星赌场里，和金颂与万钒之间针锋相对你来我往的较量无关的是，在角落输红了眼的关山。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五分钟前刚到手的千万筹码离他而去，而自己又背上了千万的债。明明他已经运气好的赢了整夜，只要及时收手，抽身离去，不仅能填上挪用公款的亏空，更能拿着数百万全身而退。 可他贪心不足蛇吞象，把全部筹码压满幻想能再被财神眷顾，赚的盆满钵满，或许能就此退休怡然养老。 但，不是，他现在不仅欠了璞星千万的赌债，还拖欠着集团的数百万工程款，他深陷泥潭，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