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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吵个架,琴的人类过敏症状

    等到再来到大厅,叶景瑜已经离开了。他们先前在客栈搅出了太大的动静,现在厅里的客人稀稀拉拉。前台的柜台先生斜着眼瞥着柳云生林月琛这两个,脸色并不好看。

    “您好,退房。”

    “……一共五贯钱。”

    柳云生付了款,那先生忙不送跌地比出请的手势。“二位客官慢走。”

    这句礼貌话却是一字一句慢慢挤出牙缝。

    林月琛心下知道这位前台先生并不欢迎他们,也就不自讨无趣,和柳云生一块儿出去了,杨恒先生此时应该留在家中,是拜访他的好时机。既不会太早也不会太晚。

    只是她的琴剑到现在都没有赎回来,万一杨恒先生问起,她不好交代。但现下无论是她还是柳云生,身上都没剩下几个子儿,更别说把物件赎回来了。她要找个说辞才行……

    况且,杨恒不认识柳云生,最好是不要让二者见面,以他们这样诡异的关系,林月琛不想解释。

    “月琛,我记得你说你的琴剑当出去换了钱?”

    “……你记得还很清楚,是的,现在我身上没有武器。”她点点头,“但也无所谓,我带的不过一把粗制铁剑,木琴,倒也不贵重。”

    “剑的话,我往后可以给你锻一把更好的。”

    “是吗?”

    “你喜欢怎样的?要镶上金玉宝石么?剑柄上喜欢刻字么?”

    “……我买不起这样的好剑,你随意锻把铁的就算了吧,不需要镶什么玉石宝物。”

    林月琛满脑子想的是看望杨恒的事,答得很敷衍。她下意识地躲避柳云生的好意,以囊中羞涩作为藉口,再次与他疏远了。是了,她总是这般冷淡疏远,无论柳云生与她说了什么,许诺了什么,却仿佛永远与她无关。

    她不接受别人的施舍,什么都不愿拖欠着,总是想着第一时刻付清所有的款,所有的债。与他人的联系,于林月琛而言,不过是累赘。

    “不需要你付款,那是我送你的,我想你收下。”

    明知林月琛的冷漠,柳云生只能幼稚地诉说自己的需求,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强迫她收下。但他其实明白的,林月琛还是会——

    “我不需要你送我什么。”

    拒绝。

    “我就要你收下,那又怎样呢?”

    “云生,这样只会让你显得像个别扭的孩子。”

    她长吁一口气,“你为什么一定要予我一把剑?这有什么意义呢?”

    林月琛问道,想要送一个人什么东西,总是没什么理由的。互相亏欠着,互相弥补着,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的关系。今日他予了自己一份礼,那月琛总要找个时间回礼,彼此纠缠,无休无止。

    “云生,你说你喜欢我,喜欢我什么?你若是说的出理由,我会收你的剑。”

    林月琛止住脚步,回望柳云生。

    他们相处不过半月,她身上没有什么多美好的品质美德,阴郁,话少,有时说话还呛人。即便是面容,她的眉心由于皱眉的习惯,有了淡淡的沟壑,看着甚至有些刻薄。她早已不是二八年华的小姑娘,下腹微肿,四肢也不比少女纤细。

    由内而外的,没什么可值得留恋的。

    “……”

    “……叶景瑜曾经问过我一样的问题,我也没答得清楚。我和他说,心悦一人,不需要理由,我觉得这人好,哪哪都好,也就是心悦了。后来他说,我所谓的爱他,是爱上了他的钱财,他的身份,他的满身金银玉石,我急于否认,因为我未曾从他身上敛财,也不曾接受过贵重的礼物——于是他说我是心机颇深重的女人,装得很清高的模样,往后能得到的东西反而会更多。”

    “……你如何回应呢?”

    柳云生垂眼问道,语句里听不出好恶。

    “他要离开时,我很卑微地跪着,否认自己是贪图他的钱财,抓着他的衣摆,求着不想让他离开。因为他承诺过会娶我作妻子的,我还很傻地以为他不过与我玩笑。后来他将我一脚踹开,往我身上甩了一只镶着金边的玉佩,还是贵重的南疆翡翠。放在长安,或许也能值百两银钱吧。”

    “他将我看作坊里妓子,所谓下贱的女性,那只玉佩是他予我的嫖资。叶景瑜那一脚踹在我的上腹,我几乎要将胃里的酸液都吐出来,他踹的很重,我可能在地上滚了几尺远……非常狼狈,身上也滚了很多尘泥。可笑的是,我当时还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是不是还能改呢?叶景瑜会不会回心转意?”

    故事戛然而止了,林月琛再次问道,“怎么样,云生,你喜欢我什么?我是不折不扣的蠢货,跳梁小丑,你是喜欢这样的女人吗?若是有朝一日,我也心悦你了,你会觉得我不过贪图你的财物身份吗?然后你也锻一把镶满玉石的剑给我,让我滚么?”

    林月琛的声音不大,甚至情绪未曾有过起伏,仿佛她口中的那个女子,与她毫无关联,冷静,也冷漠得可怕。“就好像一条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犬,往它肚上一踹,它就痛苦地发出哀鸣,却仍然热情地贴过来,畜牲般模样。”

    林月琛缄口不语了,摇摇头,她不需要柳云生给她回答。她的自嘲自讽,是为了让对方厌恶,最好是离她远远的,不要再和她有什么关系。

    “叶景瑜是个畜生,所以你也将我看作和他一样的渣滓么?”

    “云生与人为善,慷慨大方,是君子,与叶景瑜当然不一样。我只是不想与别人有太多关系了,不是在贬低你,也没有把你看作人渣。况且……你知道我身边跟着凌雪阁的杀手了,他们是想杀人,是想监视?连我也不得而知,万一他对你不利呢?”

    “你不想摊上这个责任?”

    “听着有些难听,但的确是这个理。你受了伤,你我都不好过。”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林姑娘未曾想过,那些杀手若真是为了杀人,我即便是离开了,他们一样能以各种理由想谋我性命。如果只是监视,那我与你有纠葛,他们是否一样会来找我麻烦?”

    “林姑娘思虑事物是不过大脑么?还是未曾出过远门所以想得单纯了?更何况官家人怎么就盯上你了,你说你无亲无故,没有势力,那是如何惹来凌雪阁的杀手盯着你呢?”

    “往前你让我别问,那我也就不问了。现在你洋洋洒洒长篇大论,那柳某反而还好奇了,你那么急切地要某离开,为什么?再退一步,只是认识多个朋友,那又如何?你就那么不想与人相处?”

    柳云生可不像林月琛说话那么慢条斯理。他言辞凿凿,疑问一个接一个地抛出,抓着林月琛的手腕,凑近了。纵然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少爷公子,压得林月琛喘不过气来。

    周边人以为是夫妻吵架,窃窃私语。

    “这里是街上,你想吵回去再说,别拉着我了。还有凌雪阁……我无意管辖他们是否想要杀人,我本想自戕,自己下不了手,让他们来办,挺好的。”林月琛把手抽回。“我要去探望我的老师杨恒,你找个茶馆呆会儿,一两个时辰内我会回来找你。”

    “等会儿,你说你老师叫什么?”

    “杨恒,永恒的恒。怎么了?”

    “他是我父母的旧识。”

    林月琛愣了会儿,点点头,“有可能啊,柳杨两家本就关系不错。”

    “那么也方便带我一同去,彼此都不是陌生人。”

    “不,那一会儿同他怎么解释你我二人关系?这万不能实话实说,这样我们往后都不好过。”

    “那就想个托辞便是了……这样,我们在客栈相识,你身上的盘缠不够,我帮你垫付了,相谈几句打算一同前往拜访杨恒,如何?”

    林月琛点点头,“行,就这么办呗。”

    话是这么说,但一种预感漫上心头,却不知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