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9.走)
宴(9.走)
9. 庭院深深深几许?落花风雨更伤春。 车停在外院,碾碎了几片残叶。连月下了车,白色镶钻小高跟踩在地面,看着季总下了车又到了后排俯身去抱起了儿子。Angus第一次到这里来,却一点也不怕生,睁着圆圆的眼睛东张西望,又伸手指着那支斜出了围墙外的春花笑了起来。 “花花!”他喊,口齿清晰。 连月笑了起来,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小脸。小家伙笑了起来,眼角里男人灰色的衬衫衣领那么的坚挺——手却又痒起来了似的,连月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季他肩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柔软的手落在了肩上,女人就在身边,容貌艳丽。男人喉结微微滚动,又低头看她微红的俏脸。 院子里停了不少的车,其中几辆的车牌号熟悉。两人没有停顿太久。男人很快抱着孩子的进了院落,女人跟在身后,一步一步,身姿摇曳。 圆形的月洞门里,绿树奇石,一片好风光。 熟悉的景。 走廊曲折。 Angus精力充沛,抱着爹地的脖子睁着眼睛张望。前方的佣人行为规矩,两人跟在后面走过了几条廊,慢慢的又有声音渐近。 模模糊糊。 “清明节……” “我们家,你们两个恐怕也不知道。你们爷爷,参加geming得早,家里本来,是有八个兄弟姐妹的……” 连月一步步的走在最后,那模糊的声音一点点的渐渐变大,钻入了耳膜。是一个人的声音。虽然这人的话她听得少,这声音也轻,情绪也平稳,似乎和她面对时又大不同——可是也不由得又让她条件反射的提起了心。脚步不停,只听那男声又慢道,“到了现在,却只剩我们一支了。” 没有人回应。 “你们爷爷,”那声音又道,“那时候,是家里最小的。你大爷爷当初牺牲的时候,他才四岁……连印象都没有。后面又遇到廿五事件,你们四姑奶奶……找到的时候,胸膛被人剖开了,手脚都断了……” 一个人在慢慢说古,只有他的声音传来,低低沉沉。却没有听到人回应。 说的话的内容,莫名的让人心思沉重,似乎让人的脚步落地,都更沉了几分。 不过几步,门大开着,已经能看见屋里的人影。 客人站在门口,停住了步。 “先生,客人已经到了。”佣人在门口说。 门里的声音停了。 中式的窗棱开着,小院里的梅花树枝嶙峋,屹立石边,只有繁茂的枝叶。 熟悉的小厅,不一样的位次。 连月坐在了最下方,双腿合拢,规规矩矩。旁边的茶杯热气腾腾。正位上坐着一个男人,对面也有两个——上端的那个只坐在椅子上垂眸沉思,神色平静,并未看她;就算是刚刚季念喊了声大哥,男人也是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对面那个穿着军靴的,倒是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她——连月抬头看他,他也看着她,面无表情。 对视了两秒,连月先挪开了眼。 刚刚他们在说沉重的话题。 刚刚她也看了一圈了,宁宁不在这里。一晚上没见,她有些想念。想起身离开,可是却又动弹不得。 “季念来了,那正好,也一起听一听。” 刚刚的话题被打断了,不过问候了几句,上位的男人喝了一口茶,又叹了一口气,接上了刚才的话题,语气感慨,“说起来,今年也是九十周年了。” 是喻家的家史。 也是国的史。 这段是她没有了解过的部分。连月坐在椅子上,抿了抿嘴,小腿带着高跟鞋,轻轻的在椅子前挪动了下。又听见正位上的男人说着话,“当年和你们爷爷一起干geming的,有个李贵田,当年是和你们爷爷也有穿开裆裤的交情。后来他也是任过固县的县长……” “和爷爷一辈,这年纪,都不在了吧?” 有人开始说话。 连月抬起头,是喻恒的声音。男人说着话,目光就在她身上。 “过世了。” 台上的男人声音慢悠悠的,他慢慢喝了一口茶,“你爷爷在世的时候,和他也有通信。X2年,他还来京城见过一面。后来你们爷爷过世的时候,他还写了信来——委托W省府办的王振荣同志转交的。说想亲自来吊唁,可是最后也没安排上;你们伯父回过了信感谢。没几年,他过世了,他们家属也有通知到——我那时候在米国,” 男人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声音慢慢的,“是委托刘秘书亲自去吊唁的。” 屋里没有人说话。 只有茶香,和雨后清凉的风。 连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上面的钻石晶晶亮亮的——没有人说话。 “那这次老五回乡……” “妈咪,走!” 有人刚刚慢慢说话,却又一个嘹亮的声音打断。连月手指一紧,是一个小家伙已经跑了过来,拉起了她的手指。 手指竖在嘴间,连月俯下身,轻轻一嘘。小家伙却不管不顾,只把她往外面拉,“走啊,走!” 爹地妈咪一进来就坐下了,这间屋子很快被精力充沛的探险家探索完毕。屋里有人说着话,可是他也听不懂——小小的探险家很快晃了一圈,看了看屋里的人,没有人理他。他跑到黑脸叔叔的旁边抓他的裤脚,得到了摸头一个。叔叔不和他玩,小家伙又跑回了自己妈咪身边。 “妈咪……走!”他拉起了自己香香软软的妈咪,指着外面的院子,“玩!” 屋里的聊天已经停了。 连月低着头,手指被儿子握住往外扯,发丝微微的飘荡。 屋里一片安静,几道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她的脸有些烫。 “要不我先——”她抬起头。 “连月。” 有人喊她的名字。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你带angus出去玩。” 他看着她,声音温和,“妈咪在后院。”